简介: |
家乡习俗,春节前家家要杀一口大肥猪过年,俗称“杀年猪”。年猪杀好后,有一项重要内容,就是吃庖汤。
杀好的年猪被剖成两扇白条肉,铺在案板上,屠夫刀法娴熟,在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刀下,两扇肉被逐一切割成一块块大小适中的肉条,然后挂上炕,制成腌肉。这时,灶房里烟雾缭绕,正忙着操弄十几个人饭菜的主妇会叮嘱屠夫“割一刀肉吃庖汤”,屠夫口中说一声:“好嘞!”然后手起刀落,切下三四斤的一刀朝头肉(杀口处的肉,肥肉多瘦肉少,但肉质细嫩),交给主妇,这就是制作庖汤的主料。
制作庖汤的方法其实很简单,先将庖汤肉洗净,再切成大肉片,用白水煮开,再切一点猪肝、猪肺、粉肠之类的内脏,混合放在一个大锅里而成大杂烩菜,煮熟后放些胡椒、香菜等。当然,还要做一碗蘸水辣椒,一盆凉拌猪血。一餐庖汤肉的菜肴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。
吃庖汤是很隆重的一件事情。谁家杀年猪,周围的邻居差不多都被邀请去搓一顿。三五家的大大小小合成一个大家庭在一起吃喝,是很热闹而且新鲜有趣事情。小时候的我很喜欢那种邻居大伙儿欢聚一堂的氛围,所以,每年我家杀好年猪后,要开饭了,看到一锅锅庖汤肉坐上一个个小火炉,爸妈打发我去请邻居们来吃庖汤时,我总是乐滋滋地跑去完成这个差事。
大片的肥肉在咕咕嘟嘟冒着热气的汤锅里翻滚,因为新鲜,且被焯过,滋味清醇甘香、肥而不腻,但小时候的我并不能领略其美味,只喜挑拣一点瘦肉、猪肝下饭。倒是大人们多半爱吃,他们围着柴火烧得正旺的火塘,和一锅热气袅袅、浓香鲜美的火锅,互相谦让,互相敬酒,大片的肥肉嚼得腮帮子直鼓,嘴角不停地流油,真真正正“大块吃肉大碗喝酒”。屋外虽寒风细雨,大自然一派寒冬岁末时节萧条枯涩的景象,屋里却宾主言欢,言笑晏晏,温暖如春。这种友好和乐的氛围,在很久的日子里都萦绕在人人心头,挥之不去。今天我家杀猪请吃,明天你又来热情相邀,一来二往,邻里之间的关系更和睦融洽了,也许平日里难免会有些小龃龉小矛盾,但都在这种融融泄泄、亲似一家的浓浓氛围里烟消云散了。
庖,古汉语是指厨师;庖汤,即厨师调制的菜肴,《孟子见梁惠王》曰,“庖有肥肉”。吃庖汤的习俗,是否古已有之,或各地皆然,不得而知。但在我的家乡贵州黔东南地区,从我记事起,年年过年吃庖汤的风俗至今不变。我想,这种习俗一定还会代代相传,因为这种醇厚和乐、与邻为亲的传统和风气,不正是人们永远追求和崇尚的吗?
庖汤吃好了,女人们会主动留下来跟这家主妇一起清洗盘碗,灌制香肠,拉拉家常等。我们一群小孩早快活地跑到屋外玩儿去了,因为见到大人们融洽亲热,这一天孩子们也格外谦让友爱。不一会儿,又会有人来邀请去吃下一餐庖汤。
和和美美地吃过几餐庖汤,快乐的新年就紧跟着辞旧迎新的鞭炮声迈过门槛来了。